睡梦千年

【楼诚】少年病症 二十五

(二十五)

曼丽的伤并不重 ,子弹擦过她的肩膀导致失血过多,伤口缝合后便是等待康复,这段时间并不太长,但也足够明楼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世成为阿诚失散多年的妹妹住进明家。


“所以,我是阿诚哥以前在福利院里相熟的妹妹,现在上海念书,出了事故要投靠阿诚哥?”曼丽半倚着病床,看着明楼列出的单子总结道。


明楼点点头,阿诚在旁边沉默着。


其实从曼丽醒来之后阿诚就没在她面前说过一句话,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不知如何说起。


他想他应该是愤怒的,愤怒曼丽怎么敢背着他也到了这悬崖边上,可脑海里更多的是自己冰冷的声音——若不是你对她关怀不够,她怎么会到今天的样子。


那么曼丽是什么样子,阿诚仔细地看着她,她依旧纤细袅娜但眼神却越发沉毅坚定,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学生组织会让她来接头她一定还谨慎细致——很好的样子,却不是阿诚想要的样子,他想曼丽无忧无虑,他想让曼丽平安幸福,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不自觉地阿诚双手握拳,而几乎同时,他就感觉到明楼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诚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松了松,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明楼,明楼的脸在斜射进病房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他知道明楼一定对他笑了笑,然后明楼会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和于曼丽。


于曼丽只觉得眼前的两个人真好看,好看得都让人嫉妒,但当明楼退出病房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的开心,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那么阿诚哥,这个故事是我第几个身世了?”少女的声音带着点跳脱,或许明楼不在阿诚身边自己真的很高兴,曼丽想。


阿诚从她手上拿过那张纸,看着满纸荒唐,没有在意曼丽的调侃,只说了句,对不起。


曼丽的眼睛眯了眯,侧过头说:“我不知道阿诚哥你说什么。”


“你本来不需要这样荒谬的身世也是我的妹妹,你的过去并不是可耻的。”阿诚感觉自己在将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艰难而痛苦。


曼丽猛地转过脑袋昂着头说:“我从来不觉得这是耻辱!”高了八度的声音又细又尖,在空气中发颤。


阿诚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说:“但……那样我不太好将你接到明家照顾。”


“我一个人也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么多年我一个人都很好!”曼丽瞪大了眼睛说道,娇媚的狐狸眼瞪着反而像猫儿眼,还是生气的小猫,有些张牙舞爪。


“但……”


曼丽并不想看到阿诚一脸愧色的说下去,她曾经想要一个爱人,后来她想要一个哥哥,可她从来不想要怜悯,她坐直了身子对阿诚说:“阿诚哥,我一个人很好,才不非要谁照顾。”说着她努力笑着耸耸肩,不留神拉着伤口,最终笑意化作了闷哼。


“你啊……”阿诚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子和她眼睛平视:“可我想让明家多个妹妹啊。”


“嗯?”曼丽眼中有些迷惑。


“我是说我希望你住进明家,是因为我需要你这个妹妹 。”说着阿诚向曼丽伸出手去,他担心这一切会不会太晚,他担心曼丽会不会没有回应。


终究女孩纤细白皙的手还是落到了阿诚的手掌里:“反正不是第一次骗人了,再说个谎也行。”曼丽对阿诚眨眨眼睛,娇俏又机敏。


阿诚趁势道:“你先回家养伤,病好了就继续念书,明年留学好不好,我和大哥帮你安排……”


“我不。”没等阿诚说完曼丽便截住了他的话语:“我不会退出的。”


阿诚难得平复的心情又被激起:“你知不知道多危险!我当初是要一个妹妹不是要一个随时会送死的人!”


“可我这样的人活下来的有多少,死的又有多少呢?”曼丽的声音平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她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却让阿诚无法回答。


阿诚想,他终究还是在时光中错过了曼丽的成长,他看轻了她。


“阿诚哥,我明白我的过去并不可耻,但也并不光鲜。”曼丽接着说:“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梦想,我只想今后没人和我一样。”明明是笑着说的话,偏让人听出了无法安慰的悲伤。“所以,你们谈好了?”明楼不失时机地开门走进来。


“好了。”阿诚和曼丽异口同声地说。


“那么明家小妹,于曼丽小姐,请准备下我们上车回家吧。”明楼微鞠一躬说道。


回家啊……曼丽看了眼阿诚,阿诚对她肯定地点点头,她笑得明艳如花道:“回家好啊,大哥。”


 

明楼从来都是缜密而细致的,车先行驶到了吉祥街李嫂的房子,让曼丽和阿诚把必要的东西挑出来回去后再雇人拿。李嫂倒是热心,影影绰绰听到他们说话间偶尔提到明公馆便道:“巷尾有家明家香的分店啊,你们要送东西到明公馆难道不能让他们帮帮忙。”


“什么时候的店铺,我怎么不知道?”阿诚有些诧异。


“就在你租房子那年后两三个月开的啊,说是明家大少爷不会做生意拿来练手的,不过看着真像是练手的,位置又不好招牌又不大的,你是长期从巷口走的啊哪儿会看到它?”李嫂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家店铺的经营不善:“不过那家店老板倒是挺热心,平时箱子里有什么小混混闹事都能帮我们摆平的,人挺好。”


阿诚有些了然地望向明楼,明楼面色不改地帮曼丽拿着架子上高处的东西,从还是崭新的小礼服到阿诚曾经写给曼丽的音标谱,甚至还有一瓶落了灰的明家香。


曼丽拿过香水吹了吹沉积的灰尘道:“有人喜欢终归是好事。” 


阿诚看着明楼重复道:“有人喜欢是好事。”


明楼没说话,抱着手里的东西匆匆往巷尾走去,也不顾曼丽在身后喊:“大哥,那叠是不要的,你搁在桌上的才是要搬走的啊。”


阿诚看着明楼的身影不自然地顿了顿,忽然就很想笑。或许曾经就有太多的隐秘的情感在一切日常中展现,牵扯着心中的幻想和失落,但还好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自己,那是爱情。


 

一家小小的明家香铺子在吉祥街关张,一个叫于曼丽的姑娘被接入明家,一切引起的议论都在时间中渐渐平息,倒是明镜见到曼丽的时候特别高兴,将要介绍的阿诚晾在一边径自拉住曼丽道:“多好的妹妹怎么不早点接来?”


这下连想来冷静自持的明楼都不禁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反而是曼丽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她任由明镜拉住她的手道:“每年明董事长都给我颁奖奖学金,却没想到是您是阿诚哥的姐姐。”


说罢眼睛微挑瞟一眼阿诚,满是得意。


“今后就该喊姐姐了。”明镜一边拉着曼丽参观明家,一边吩咐阿香好好布置曼丽的房间,走到明台房间门口明镜有点遗憾地说:“你今天是没机会见到我们家这个天魔星了,前几日天天忙忙慌慌的今儿一大早告诉我要去维也纳就没影儿了,曼丽啊,这是你三哥明台的房间,他最会哄人了,你可别被他骗去。”说着明镜觉得自己的形容仿佛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倒是阿诚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明楼凑在他耳边道:“大姐这话,倒像是王夫人对着黛玉说宝玉。”


“明台?他撞上曼丽说什么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喊指不定被打一顿。”


明楼看着曼丽娇娇弱弱的样子摇摇头:“曼丽能打过他?”


阿诚得意地说:“我怕她被欺负,我会的都教她了。”


阳光细细地洒在阿诚的侧脸,勾勒出他带笑的眉目——很好看,好看到明楼想亲亲他。


他也的确悄悄地将嘴唇凑到了阿诚的耳边,呼吸喷在阿诚的耳廓上,有些痒。阿诚还没来得及一肘子推开他明镜从曼丽房间里探出头来:“明楼阿诚你们怎么搞的,没带曼丽买衣服首饰吗?”


“啊?”蠢蠢欲动的亲吻尴尬地变成了摸不到头脑的疑问,明镜不满地瞪了瞪两个不靠谱的哥哥——“曼丽衣裳首饰这么少,你们怎么当哥哥的?”


阿诚还想辩驳两句,可明楼拉了拉他的手:“大姐说的是,是我们疏忽了。”


“我还要忙生意的事儿,你们这几天就好好带着曼丽买东西。”话语的尾音好像还在空气里回响,但明镜的身影已经转回到屋里和曼丽说着房屋装饰的事了。


“这家里怕又是要宠出个明台了。“明楼笑着对阿诚耸耸肩。


“欸。”阿诚不知是高兴还是头疼。


 

接下来的日子很简单,无非是和明楼陪着曼丽在上海能买东西的地方都走个遍,吃吃喝喝买买买。


如果没有在那个书店被老板推荐了本词典。


隔日阿诚独自一人带着曼丽走在黄浦江边,冬日的江风很冷,他从口袋里拿出才买的围巾给曼丽围上,曼丽看着他细心地想挽一个结,但到底笨手笨脚地没成功。


“所以阿诚哥想和我说什么呢?”一缕白烟从曼丽口中腾出,落在冰冷的空气里好像能融成一团雪。


“我……”阿诚惊讶于曼丽的敏锐,王天风说得不错,曼丽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第六感。


“嗯?”曼丽弯下腰捡起一块圆圆的石头在手里翻看,就是不看阿诚。


“我和大哥在月底会离开,再次去巴黎。”阿诚想着那本书里夹的通信密码不由地皱眉:“我希望你能好好在上海陪着大姐,好好念书。”


曼丽挥手将石头扔入江水,在看不到的地方散开极其细小的涟漪:“我知道啊。阿诚哥今天自己陪我一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走了。好巧,月中我也要走了,走的比你还早呢!”曼丽一双狐狸眼看着阿诚,满满的小狡猾。


“你去哪儿?”阿诚


“特务社上海站的工作因为大哥卷入了日本人示威的活动,没有分配给大哥,也因为王先生没有保护好阿诚哥,这工作也没给他。王先生被分配到长沙负责军校,他邀请我去军校学习。”不等阿诚发火,曼丽补充道:“看来阿诚哥和大哥是被分配到巴黎了?”


阿诚握紧了拳:“他怎么敢!”王天风他怎么敢就这样将信息透露了出去?因为上海的一系列事件明楼和王天风都错失了特务社上海站的主持工作,明楼被安排到法国负责海外信息联络,而王天风,据今天曼丽的话应该是负责军校了,但王天风他怎么敢打主意到曼丽头上?若是有一把枪他真想把枪抵在王天风头上让他马上滚到长沙去,离曼丽越远越好。


“王先生当时就是拿着枪邀请我去军校的,如果我拒绝,秘密也能保全。”曼丽依旧满目天真地看着阿诚,语调里不闻惊恐,是一贯的灵动跳脱:“我答应了,报告组织,组织也答应了,让我保持沉默参与军校训练与学习。只是阿诚哥,听到这一切,你要我怎样保全我的秘密呢?”江风将曼丽的脸吹得红红的,她好像有点冷,有些发颤。


阿诚感受得到,曼丽是将她的性命交到他手上了。如果他真的是特务社的人,曼丽会用死亡来保证她知道的一切不外泄……


“你怎么这么相信我呢?”阿诚问。


曼丽摇摇头:“阿诚哥,我不是相信你,而是想了很久……比起知道最好的人和我会生死相搏,还不如我死好了。”她说着生死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她耸着的肩膀终究暴露了她的痛苦,阿诚想安抚她却不知如何开口,曼丽终于哭了出来,他知道,她在痛恨自己无法在信仰和私心之间做出应该的理性的抉择。


“我和你是一样的……”阿诚拿出手帕擦过曼丽温热的泪水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样的,从来他和曼丽都是一样的,从所谓病症都道路选择,从不畏生死的信仰到人心无可奈何的怯懦,都是一样的。


 

曼丽走的那天是明楼和阿诚去送的,明镜没有阻拦,只是嘱咐曼丽东西要带够,从旗袍洋装到首饰香水不一而足。曼丽笑看着王天风和明楼抢着搬行李,而阿诚跟她解释明镜去码头接明台了。


“大姐昨晚就跟我解释过了,我没事。”


阿诚摸摸她的头道:“要好好的。”


“嗯。”曼丽点头:“阿诚哥,要不要去看看大哥和王老师,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阿诚无奈地扶额:“别去了,大哥听你喊王老师没准真打起来了。”


分别时再多调侃的话语到最后也无可奈何离别的事实,明楼陪着阿诚看着列车消失在视野里,然后离开。


“大哥,路是不是走错了?”阿诚习惯了随着明楼走,拐过了路口才发现那和明公馆的方向是不同的。


明楼没有回答,只是慢悠悠地走着,偶尔说着在这儿曾经有家书店,卖的老书不错,那儿有个咖啡馆,可红茶却是最好的。


阿诚想,明楼是在怀念。还没离开就在怀念。


“如果这次安排曼丽去军校你要陪着,而半个月后我独自去巴黎,你会去吗?”明楼问。


阿诚点点头,又说道:“但在此之前,我想申请一天假期,也给你申请。”


“哦?”明楼看着一座教堂,没看阿诚。


阿诚绕到他眼前说:“我会好好看你一天,因为分别我会思念你。”他说的如此坦然,好像这和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


但的确没什么区别,因为如果分别了这的确就会是和吃饭喝水一样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明楼觉得很高兴,但又很悲伤,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以后这种事情是否会发生,但发生了,思念会是必然的。


“那么,生死呢?”教堂后有墓地,人人都是馒头馅儿——大白话一样的诗说的是大白话的道理。


风吹过,带着湿润的寒气,让阿诚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想过很多次生死,甚至想过如果和明楼正面相对是否会选择自己去死。但那一切都过去了,当他确定明楼是他同路人之后他就没再想过,而当明楼成为他的爱人之后,关于生死,他也不想想。


明楼没有等他回答,而是自言自语道:“我希望你能活,我也能活,即使生死相隔,我也希望活下去的人也要好好继续活着。”


“但只是希望。”阿诚打断道。


“对啊,只是希望,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生死相隔,我会怎样。”


明楼承认自己弱点的时候很少见,但却尤其真挚。这样的明楼阿诚不想让别人看见——清晨的墓地没有别人,只有他们自己,可阿诚还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一步,将自己的脸最大限度地贴近明楼——这样就不会有别人看到了。


明楼心有灵犀地贴过来,将一切的不安融化在无限绵长的亲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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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断网了!!!我对灯发誓我昨天今天都写了!所以二十五很长!

但感觉很忧伤,如果写日常我就欢脱去了整个文章画风不一样了……所以还是跑步进入台丽剧情吧~

所以这一章就是各种画风拼凑的一章,希望别看得消化不良。

哎呀我都说了些什么果然喝点小酒就是晕~

我爱曼丽妹妹~明台你就哭吧~回家发现最新全家福没有你有曼丽妹妹~

大家愿意猜猜为啥明镜这么待见曼丽吗~抠门lo主是没有礼物的无奖竞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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